统领闻声赶来,抬眼扫过屋顶,可那里早已不见了人影。
他皱眉拔下那支箭,终是沉默着摆摆手,率禁军继续查抄。
我被逐出了裴府,连一件像样的冬衣都未来得及带上,只有张嬷嬷执意跟随。
我们变卖了贴身的首饰,换来的银钱勉强在城南的破庙里安了身。
这里屋顶漏雨,墙壁透风,夜里常有老鼠窸窸窣窣地从草席上爬过。
可比起露宿街头,已经算是个很好的去处。
嬷嬷总是天不亮就出门,去城西的浆洗房给富户人家浆洗衣裳。
她皲裂的手泡在冰水里一整天,也不过挣得三五个铜板。
我蜷在墙角,就着微弱的烛火绣帕子、绣荷包。
昔日抚琴弄墨的手,如今布满茧子和针眼,却也换不来多少米粮。
这样的日子捱了月余,近来,我却总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窥视。
每每与嬷嬷说起,她总说我是孕中多思,劝我好生歇息。
那夜噩梦惊醒,窗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。
“谁在那里!”我猛地推开窗,却只看见雪地上留着半枚脚印。
我认得,那是玄甲军的军靴底上特有的纹路。
想起抄家时那支救命的鹰羽箭,我心中疑云渐起。
第二日夜里,我假装在院中晕倒。
果然,不消片刻便有脚步声悄然靠近,来人谨慎地俯身探我鼻息。
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我人中的刹那,我突然睁眼,一把抓向他的面巾。
那人反应极快,猛地后仰避开,让我扑了个空。
他一个鹞子翻身跃上墙头,转眼消失在夜色里。
月光下,只余一块令牌在地上泛着寒光——“玄甲军第七营”。
这支精锐,素来只听裴珩一人的号令。
我摩挲着令牌背面细密的纹路,突然发现边缘处刻着个极小的“南”字。
这是玄甲军惯用的暗记。
我曾听裴珩说起,城南废弃的驿站旁有间荒废的马厩,正是他们用来接头的地方。
趁着夜色,我悄悄摸到那里。
果然,破败的马厩里透出微弱的灯光。
我贴着墙根靠近,从木板的缝隙中,看见了裴珩。
活生生的裴珩。
他负手立于梁柱边,神色冷峻。
那个黑衣人正单膝跪地回禀:“将军,今日属下险些被夫人发现,夫人怕是已经起疑……”
“无妨。”裴珩不以为然地摆手,“她一个妇道人家应当不会想那么多,你以后行事定要谨慎些。”
黑衣人低头称是,欲言又止:“将军……为何不将实情告知夫人?夫人她……”
裴珩猛地转身,眼中寒芒乍现:“此乃圣上布局,为的就是揪出朝中奸佞,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风险。她一个深闺妇人,若因担忧露出破绽,你我都要前功尽弃。”
“可是这寒冬腊月,夫人的日子实在难熬……不若属下暗中安排,送夫人出城暂避……”
“不可!难熬也要熬着。”裴珩的眼底没有半分波澜,“如今满朝皆知我死后裴家获罪,多少双眼睛盯着。她若突然消失,岂非打草惊蛇?”
“可是……夫人如今这般处境,若有人趁机……”
“那更好。”裴珩冷笑一声,“正好看看,朝中哪些人急着踩裴家。记住,继续暗中盯着,只要性命无虞,一概不必插手。”
夜风骤起,卷起满地枯叶。
我死死咬住手背,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,才堪堪压住喉间的呜咽。
原来在这场权力博弈的棋局里,我不过是一枚被精心布下的“饵”。
小说《孤月烬雪,与君长绝》 第2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