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午九点五十分，“云境画廊”静谧的办公室里，氛围却有些凝滞。

白芷穿着一身简约的浅灰色西装套裙，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，听着助理小陈语速飞快地汇报。

“白**，王总那边咬死三个点不肯松口，说这是行规。”小陈皱着眉，将一份文件轻轻推到她面前，“另外，行政部的李姐……又在采购清单里夹带了几笔她亲戚公司的东西，数额不大，但已经是第三次了。”

白芷的目光扫过文件上的数字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和昨晚那个娇怯的千金判若两人。她没抬头，声音平静：“王总那边，把我们上季度帮他消化那批滞销仿古画的结算单找出来，发给他看一眼。告诉他，要么按我们的点数走，要么我们把那批画原路退回，让他自己处理。”

小陈眼睛一亮：“我明白了！这就去办！”

“等等，”白芷抬起眼，“李姐的事，按公司章程处理。证据整理好，直接抄送人事部和财务总监。备注：按规则办，我不干预。”

她的声音不高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。小陈立刻点头：“好的，白**。”

处理完这些，白芷刚拿起下一份文件，前台的内线电话就响了。小陈接起，听了两句，用手捂住话筒，转向白芷，表情有些微妙：“白**，顾衍之先生来了，在前厅。”

白芷翻看文件的手顿了一下。十点整，一分不差。

“请顾先生稍等，我马上出来。”

她合上文件，站起身，对着办公室落地窗的玻璃反光整理了一下衣领和头发，深吸一口气。当她转身走向门口时，脸上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温和又带点腼腆的笑容。

前厅里，顾衍之正背对着她，站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前。他今天穿得没那么正式，深色高领毛衣外罩一件休闲西装，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，多了几分儒雅。

“衍之哥哥。”白芷轻声唤道。

顾衍之转过身，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，唇角微扬：“没打扰你工作吧？”

“没有没有，”白芷连忙摆手，显得有些不好意思，“就是一些杂事，都处理好了。”

这时，之前汇报工作的供应商王总正好从会客室出来，脸色不太好看，看到白芷，勉强挤出个笑容：“白**，您忙，那事……就按您说的办！”

白芷依旧是那副温和无害的样子，微微点头：“王总慢走，合作愉快。”

王总几乎是快步离开了画廊。

顾衍之将这一切收入眼底，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：“看来白芷妹妹处理‘杂事’的效率很高。”

白芷心里一紧，面上却露出些许困扰：“没有啦，就是王叔叔一直很照顾我们家生意，可能这次是有点小误会吧。”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，拿起放在一旁的手包，“衍之哥哥，我们走吧？不是说去尝尝新开的法餐吗？”

“不急，”顾衍之却并不移动脚步，他的目光扫过画廊四周，最后落回她脸上，“你的画廊，不带我参观一下？”

白芷笑容不变：“当然可以呀，不过这里没什么特别的，就是些普通的画作，怕衍之哥哥你觉得无聊。”

“对你的事情，我不会觉得无聊。”顾衍之的声音很平稳，听不出太多情绪。

白芷只好带着他在画廊里慢慢走着，简单介绍着一些画作和艺术家。她的介绍词很浅显，完全符合一个“不懂经营只觉好看”的千金**的人设。

走到一幅色彩浓烈、笔触大胆的油画前，顾衍之停下了脚步。画面上是纠缠的色块与有力的线条，充满了一种压抑又渴望爆发的力量感。

“这幅画，”顾衍之端详着画，语气似是不经意，“风格很特别，不像画廊里其他作品那么……温顺。”

白芷的心跳悄然加速。这幅画是她私下非常喜欢的一位新锐艺术家的作品，风格确实与画廊整体偏保守的基调不符，是她力排众议签下来的。

“是吗？”她眨眨眼，露出懵懂的神情，“我觉得颜色很好看，就让他们挂在这里了。是不太合适吗？”

顾衍之转过头，目光沉沉地看向她，仿佛想透过她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，看到更深层的东西。他没有回答合不合适的问题，而是反问：“你喜欢它？”

白芷犹豫了一下，点点头，又飞快地补充：“就是觉得……挺热闹的。”

“热闹？”顾衍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，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捕捉的笑意，“很好的形容。”

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，迈步向前走去。

白芷跟在他身侧，悄悄松了口气，手心却微微有些汗湿。这个男人，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平静湖面投下的石子，总能激起她内心的波澜。

参观完毕，走向画廊门口时，顾衍之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，说道：“餐厅已经订好了，现在过去时间刚好。”

“嗯。”白芷点点头。

助理小陈站在门口，恭敬地递上一份文件：“白**，这是您之前要的艺术家资料。”

“先放我办公室吧。”白芷温和地吩咐，随即跟着顾衍之走出了画廊大门。

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。她坐进顾衍之那辆黑色的宾利副驾驶，车内弥漫着淡淡的、和他身上一样的冷冽木质香气。

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。白芷安静地看着窗外，掠过街边一间间熟悉的店铺。

“空调温度合适吗？”顾衍之目视前方，随口问道。

“可以的。”白芷收回目光，轻声回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