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日春雨淅沥,我正低头绣着一幅《寒梅图》。
“楚月。”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,惊得我银针扎破指尖,“你让我找得好苦。”
我缓缓转身,隔着五年光阴,再次对上了那***隼般的眼睛。
是裴珩。
他比从前更瘦了些,玄色劲装被雨水打湿,勾勒出挺拔的身形。
那道横贯左眉的疤痕在雨中显得格外醒目——听说去年平定北疆叛乱时,他差点丢了性命。
“客官认错人了。”我放下绣绷,声音比想象中平静。
“我找了你整整五年,怎么可能认错?”
他大步上前,一把扣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。
我挣脱不开,索性不再躲,抬头直直对上他的眼睛:“那你想怎样?”
他的声音压得极低,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:“当年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……后来去乱葬岗找你……掘了坟,才发现那具尸体不是你。”
我心头猛地一跳,却仍旧讥讽地看着他:“哦?那将军可真是情深义重,连我的尸骨都要翻出来瞧一瞧?”
“我查了很久,才知道你去黑市买过假死药……”他下颌绷紧,眼底闪过一丝怒意,“楚月,你怎么敢?”
我嗤笑一声,眼底寒意更甚:“将军不也是假死吗?怎么,只准你欺瞒天下人,不准我金蝉脱壳?”
他呼吸一滞,像是被我的话刺中,半晌才低声道:“当年的事,我有苦衷……当年皇上设局,为的是揪出朝中通敌叛国的奸细,我不得不……”
“是吗?”我打断他,一字一句地重复他当年的话,“只要性命无虞,一概不必插手。”我冷冷一笑,“将军的苦衷,我领教过了。”
他的脸色骤然苍白,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。
内室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。
裴珩浑身一震,视线越过我的肩头。
念儿正举着刚完成的绣帕跑出来:“娘亲看!念儿绣的小鸭子!”
四岁多的念儿如今有着与我如出一辙的眉眼,却在笑起来时露出两个与裴珩一模一样的酒窝。
“这是……”裴珩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。
我一把将念儿护在身后:“我女儿,苏念。”
“苏?”他咀嚼着这个姓氏,忽然望向了门外。
顺着他的目光,我看见撑着油纸伞匆匆赶来的苏砚,他臂弯里还抱着我们两岁的小儿子。
雨幕中,两个男人隔空对视,弥漫着危险气息。
“月儿。”苏砚快步走到我身旁,目光警惕,“这位是……”
我抿了抿唇:“一位故人。”
“故人?”裴珩忽然笑了,笑容却冷得瘆人,“楚月,你敢不敢告诉他,我究竟是谁?”
我没应声,只是将念儿往怀里带了带。
苏砚似是觉察出什么,不动声色地挡在我面前:“这位兄台,内子近日身体不适,多有不便,先请回吧。”
裴珩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,转身离去。
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巷口,我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。
“砚哥,其实他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。”苏砚轻轻握住我发抖的手,“他若再来,我陪你一起面对。”
窗外,惊蛰后的第一声春雷隆隆滚过。
我知道,这场迟到了五年的风雨,终于要来了。
小说《孤月烬雪,与君长绝》 第6章 试读结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