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指尖触报,跌进宣统末年我手指刚触到那份泛黄的《申报》边角,
指尖就传来一阵针扎似的麻。不是图书馆空调的冷风,是种带着铁锈味的吸力,
像有人从背后猛拽我的书包带,力道大得让我整个人往前扑。鼻梁撞在实木书架上,
疼得我眼冒金星,那股吸力却没停,顺着胳膊缠上来,像藤蔓裹着骨头,把我往报纸里扯。
“同学,你没事吧?”隔壁书架的女生喊了一声,声音隔着一层厚厚的雾,
飘到我耳朵里时已经变了调。我想回头应声,嘴张了张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眼前的铅字开始扭曲,“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”揉成模糊的墨团,
图书馆的白炽灯骤然暗下去,翻书声、说话声全被揉成乱麻,最后只剩风声,呼呼的,
像西安冬天城墙根刮过的风,裹着刺骨的冷。然后是失重。我像掉进深井,身体往下坠,
周围的空气从图书馆的微凉陡然变成滚烫的闷热,混着煤烟和泥土的腥气。落地瞬间,
我摔在硬邦邦的石板上,膝盖磕得钻心疼,手里还攥着那半张被撕下来的报纸,
油墨蹭黑了手背上的皮肤,
也蹭掉了报纸边缘嵌着的一块小黑石——那是我昨天在考古系标本室捡的黑曜石碎片,
当时只觉得纹路奇特,随手塞在了书里。“哪来的疯婆娘?穿的什么奇装异服?
”粗嘎的声音在耳边炸响,我抬头,看见个穿短褂、扎绑腿的男人,拎着布袋子,
正瞪着眼看我。他的话我听得费劲,是南京话掺着江淮官话的调子,我愣了半天,
才憋出一句普通话:“我……我在图书馆,你是谁?”“图书馆?那是个啥?
莫不是个傻子吧?”另一个男人凑过来,指着我的卫衣牛仔裤,笑得前仰后合,
“穿的跟唱戏的一样,怕不是从洋人的戏班子里跑出来的?
”我这才看清周遭——没有高耸的书架,没有亮堂的白炽灯,是条坑坑洼洼的青石板路,
两边立着青砖黑瓦的房子,木牌上用繁体写着“米铺”“布庄”,墨迹被风吹雨打得发灰。
街上的人穿着长袍马褂、短袄长裙,梳着辫子的男人匆匆走过,辫子梢上的红头绳晃来晃去,
还有几个挎着汉阳造的军人,脚步沉重地踏在石板上,带起一阵尘土。风里飘着纸钱的灰,
混着街边馄饨摊的热气,有人扯着嗓子喊:“宣统爷退位了!大清亡了!
”脑子“嗡”的一声,像被重锤砸中。宣统退位,1912年2月12日,南京。
我研究了四年的中国近代史,这个日期刻在骨子里,可我怎么会在这儿?“***,还愣着?
是不是偷东西的?”第一个男人伸手拽我的胳膊,我下意识往后躲,手里的报纸掉在地上,
他一脚踩上去,鞋底碾过报纸上的日期,“这是啥?洋纸?上面的字鬼画符似的。
”“别碰我的东西!”我急了,冲上去抢,却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,手掌擦在粗糙的石板上,
磨出了血珠。周围的人围过来,七嘴八舌说着我听不懂的方言,
有人指着我的高马尾喊“洋婆子的打扮”,有人甚至伸手想扯我的发绳,那只手布满老茧,
指甲缝里还沾着泥。混乱里,有人喊:“巡防营的人来了!”围观的人瞬间散了大半,
推我的男人也骂了句“晦气”,转身就跑。我撑着胳膊站起来,手心的血混着泥土,
疼得直咧嘴。抬头一看,几个穿灰色军装的人走过来,为首的男人个子很高,军装洗得挺括,
腰间别着一把勃朗宁手枪,嘴里咬着个象牙烟嘴,没点着,只是叼着,眼神扫过来时,
带着股冷冽的光,像南京冬日的河水。“你是何人?为何在此喧哗?”他开口说的是官话,
比刚才的方言好懂些,却带着南方特有的软糯腔调,我听得半懂不懂。我张了张嘴,想解释,
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总不能说我从2030年的西安穿过来的吧?说了他也不信,
说不定还会把我当成袁世凯派来的奸细。“问你话呢,哑巴了?”他身边的士兵喝道,
手按在了枪套上,金属摩擦的声音让我浑身一紧。“我……我是外地人,迷路了。
”我放慢语速,说最标准的普通话,试图让自己显得无害,他却皱起眉,显然没听懂几个字。
“外地人?哪里的外地人?说话怪里怪气的。”为首的男人把烟嘴从嘴里拿出来,夹在指间,
指节分明,手背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,“南京城里最近乱得很,清帝刚退位,
乱党、流民都混在一块儿,你一个女子,孤身一人,怕是不妥。”他的话我听懂了大概,
心里稍松——至少他不像刚才那些人,上来就动手。我揉了揉磕疼的膝盖,捡起地上的报纸,
小心拍掉泥渍,报纸上的日期依旧清晰:宣统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,
正是清帝颁布退位诏书的当天。“我从西边来的,家里出了事,一路走散了。
”我胡乱编了个理由,尽量让语气显得可怜,“我听不懂你们的话,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。
”他盯着我看了几秒,烟嘴在指间转了一圈,这个细微的动作,
让我莫名觉得他不是普通的军人。“倒也稀奇,西边来的,说话却是这副腔调。
”他低声说了句,像是口头禅,然后对身边的士兵说,“先把她带回去,别在街面上惹麻烦,
回头再问。”士兵应了一声,上来想扶我,我下意识躲开:“我自己能走。”他笑了笑,
嘴角勾起一点弧度,烟嘴又叼回嘴里:“倒是个倔脾气。”跟着他们走时,
我才仔细打量这条街。路边的小贩挑着馄饨担子,担子一头架着煤炉,
热气腾腾的白汽裹着葱花味飘过来,担子上挂着盏煤油灯,
昏黄的光映着石板路上的水洼;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走过,
脚上的绣鞋踩着水洼,发出清脆的啪嗒声;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,
举着写着“共和万岁”的小旗子,沿街喊着,声音里满是少年人的激动,引得路人纷纷侧目。
这就是1912年的南京,秦淮河的水还在流,夫子庙的香火还在烧,
可清王朝的龙旗已经落下,民国的五色旗还没来得及挂上所有的旗杆。
我研究了无数次的历史,此刻就摊在我眼前,而我,却成了一个格格不入的闯入者。
一脚踏空跌进民国,我丢了现代的安稳生活,捡了副不会老去的身子,
却连开口说话都成了要命的难题。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为首的男人走在我身边,忽然开口问,
打破了沉默。“苏曼婷。”我说,顿了顿,又忍不住反问,“你呢?”他挑了挑眉,
似是没想到我会追问,眼里闪过一丝诧异,随即答道:“沈砚。巡防营的副营长。”“沈砚。
”我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,摸出裤兜里的手机想记下来,可按了半天,
屏幕始终漆黑——早就没电了,在这个没有充电线的年代,手机就是块冷冰冰的铁疙瘩。
我苦笑着把手机塞回口袋,沈砚瞥见了,眼神里闪过好奇:“你手里拿的是什么?铁疙瘩?
还怪小巧的。”“没什么,一个小玩意儿。”我赶紧藏起来,怕他看出端倪,
要是被他发现这东西能拍照、能上网,怕是要被当成妖物。走到一处青砖大院前,
沈砚停下脚步,推开朱漆大门,门轴发出“吱呀”的声响,像老人的叹息。“先进来吧,
至少能给你口饭吃,总比你在街上被人欺负强。”院子里很干净,铺着青石板,
种着几棵腊梅树,枝头缀着***的花苞,有的已经开了,浓郁的香气裹着冷风飘过来,
钻得人鼻子发痒。一个穿青布衣裳的老妈子迎出来,头发梳得整整齐齐,用银簪固定着,
看见我,她愣了一下,对着沈砚福了福身:“沈营长,这是?”“张妈,
给这位苏**准备一间客房,再拿身干净的衣裳,做点吃的。”沈砚吩咐道,又转头对我说,
“你先换身衣裳,你的衣服太扎眼了,在南京城里容易惹事,被人当成洋人探子就麻烦了。
”我点点头,跟着张妈往里走。张妈是土生土长的南京人,说话的调子软乎乎的,
带着吴侬软语的味道,我还是听不太懂,只能靠比划交流。她领着我进了一间西厢房,
屋里摆着一张木床,铺着蓝布床单,窗边有一张梳妆台,摆着一面黄铜镜,磨得发亮。
“苏**,你先歇着,我去给你找衣裳。”张妈说完,转身走了出去,脚步很轻。
我坐在床沿上,看着屋里的陈设,心里乱成一团。穿越不是小说里的奇遇,
是实打实的恐慌——没有身份证,没有钱,没有认识的人,连语言都不通,我该怎么活下去?
没过多久,张妈拿着一身衣裳进来,是月白色的棉布旗袍,还有一双绣着兰花的布鞋。
“这是我闺女的衣裳,她前年嫁了人,衣裳就搁着了,你先凑活穿穿。”张***划着说,
我勉强看懂了,对她笑了笑表示感谢。我换下身上的卫衣和牛仔裤,穿上旗袍,
布料贴在身上,软软的,很舒服,就是尺码有点小,腰身处紧了些。我走到黄铜镜前,
镜子里的人影有点模糊,却能看清自己的脸——和在2030年的图书馆里一模一样,
二十岁的模样,皮肤光滑,没有一丝细纹,半点没变。我忽然想起刚才摔在地上时,
手心磨出的血泡,下意识抬手一看,伤口竟已愈合,只留一点浅浅的红印,连结痂都没有。
我愣了半天,又摸了摸自己的脸,捏了捏胳膊,皮肤的触感和在现代时一样,
可伤口愈合的速度,却快得离谱。这怎么可能?就算是穿越,也不可能违背生理规律吧?
“苏**,吃饭了。”张妈在门外喊我,声音拉得长长的。我压下心里的疑惑,走了出去。
饭菜摆在堂屋里的八仙桌上,很简单,一碗白粥,一碟腌咸菜,还有两个白面包子。
沈砚坐在桌边,手里拿着一份《民立报》,看得入神,嘴里依旧叼着那个象牙烟嘴,
时不时转一下。看见我出来,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:“坐吧,尝尝南京的包子,
是巷口李记的,他家的青菜香菇包,在这一片很有名。”我坐下来,拿起包子咬了一口,
面皮松软,馅料鲜美的汁水本该在舌尖散开,可我却尝不出多少味道,舌尖木木的,
像被***麻过一样。我心里咯噔一下——刚才在街边闻到馄饨的香味还很浓,
怎么现在吃东西,味觉竟突然淡了?“怎么?不合胃口?”沈砚抬眼看我,放下了报纸。
“没有,很好吃。”我赶紧摇头,强迫自己多吃了几口,可除了一点点咸意,
再尝不出其他滋味,就像嚼着一团没味道的面团。沈砚没再追问,低头继续看报纸,
只是烟嘴转得更频繁了。我看着他,
忽然想起自己学过的近代史:南京巡防营在1912年的变动极大,
袁世凯就任临时大总统后,巡防营很快就会被北洋军改编,沈砚这个副营长,
未来的命运会怎么样?是会投靠袁世凯,还是跟着***党反抗?“沈营长,
你觉得……民国能长久吗?”我忍不住问,声音轻轻的,怕打扰到他。沈砚放下报纸,
看我的眼神带着明显的诧异,像是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:“你一个女子,
也关心这些家国大事?”“我只是好奇。”我说,指了指窗外,“街上很多人喊共和万岁,
可我也看见有老人坐在街边哭,说大清没了,天要塌了。”“乱世嘛,总是有人喜有人悲。
”沈砚拿起烟嘴,在桌沿上轻轻敲了敲,发出清脆的声响,“清王朝气数尽了,
共和是大势所趋,可这天下,怕是还得乱一阵子。袁世凯那个人,野心不小,
南京的临时**,撑不了多久。”我心里一惊,他的看法和历史书上写的分毫不差。
1912年4月,孙中山就会辞去临时大总统的职务,袁世凯在北京就任,
民国很快就会陷入军阀混战的局面,而南京,这座刚刚成为首都的城市,
也会很快失去它的政治中心地位。“那你呢?你打算怎么办?”我又问,看着他的眼睛,
想从里面找到答案。“我?”沈砚笑了笑,嘴角的弧度带着点无奈,“当兵的,
听命令就是了。不过,若是真的天下大乱,我总不能看着老百姓受苦。”他的话很平淡,
却像一颗石子投进我心里,漾起一圈圈涟漪。在这个枪杆子里出政权的年代,
有这样想法的军人,怕是不多。吃完饭,张妈收拾了碗筷,沈砚对我说:“你先在这儿住下,
等你想好了要去哪里,我再让人送你。不过你要记住,在南京城里,少说话,多做事,
你的口音太特别,容易引人注意,别给自己惹麻烦。”我点点头,心里满是感激:“谢谢你,
沈营长。”“不用谢,我只是看不惯女人在街上被人欺负。”沈砚说完,转身走了出去,
他的背影消失在院子的拐角,留下我一个人站在堂屋里,看着桌上的空碗,心里五味杂陈。
我走到院子里,望着那几棵腊梅树,冷风卷着花瓣落在我肩头,凉凉的。穿越已是既定事实,
我必须接受,可接下来该怎么办?手机没电,没有身份证,没有钱,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,
我就是个无依无靠的陌生人。而且,我的味觉在消失,伤口愈合得飞快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忽然,我摸到口袋里的那半张报纸,赶紧拿出来。报纸的边角处,嵌着那块黑曜石碎片,
只有指甲盖大小,泛着淡淡的光泽——就是这块石头,在图书馆里传来的那股吸力,
似乎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。我捏着石头,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,
石头上的纹路像一道道扭曲的闪电,我越看越眼熟,仿佛在某本考古书上见过,
那是古代的黑曜石图腾,象征着时间与永恒。时间?我心里一动,
难道这块石头和我的穿越有关?就在这时,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,张妈赶紧去开门,
一个女人的声音传进来,带着点洋腔的官话,清脆又利落:“沈砚在吗?我找他有点事。
”我好奇地探出头,看见一个穿洋装的女人站在门口,头发烫成时髦的波浪卷,披在肩头,
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牛皮手包,手指上戴着一枚钻戒,正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一块绿玉佩,
玉佩的水头极好,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她看见我,愣了一下,随即露出一个笑,
眼角的痣跟着动了动:“这位是?”“林**,这是苏**,沈营长刚带回来的。
”张妈解释道,语气里带着点恭敬。“你好,我是林晚卿。”女人走到我面前,伸出手,
她的手很白,手指修长,“你是沈砚的朋友?”她的官话说得很标准,还带着点伦敦腔,
我一下子就听懂了,赶紧和她握手,她的手很暖:“你好,我是苏曼婷。
我不是沈营长的朋友,只是迷路了,他好心收留我。”“迷路?”林晚卿挑了挑眉,
上下打量了我一番,眼神里带着探究,“看你的样子,不像是本地人,
倒像是……从很远的地方来的。”我心里一紧,怕她看出什么破绽,
赶紧转移话题:“你是留洋回来的吧?你的官话说得很好,还带着洋腔。”林晚卿笑了,
摩挲玉佩的手停了下来,眼里闪过一丝惊讶:“倒是个眼尖的。我在英国待了五年,
上个月刚回来。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“我……我听出来的。”我含糊地说道,不敢多说,
怕言多必失。就在这时,沈砚从外面走进来,手里拿着一顶军帽,看见林晚卿,他皱了皱眉,
语气里带着点无奈:“你怎么来了?”“怎么?我不能来?”林晚卿走到他面前,
把手里的牛皮手包递过去,“你要的东西,我帮你弄到了,英国的军火图纸,
费了我不少功夫,差点被海关的人扣下来。”沈砚接过手包,打开看了一眼,点了点头,
语气软了些:“谢了。”“谢就不必了,不过我听说你捡了个奇怪的女人回来,特意来看看。
”林晚卿瞥了我一眼,眼神里满是好奇,“苏**,你真的是迷路了?”我点点头,
心里却在打鼓。这个林晚卿看起来绝不是普通的富家**,留洋学机械,还能弄到军火图纸,
肯定和***党有关系。“行了,别问了,她刚到南京,什么都不懂。”沈砚打断了她的话,
把军帽戴在头上,“图纸我收下了,你先回去吧,外面乱,别到处跑,
最近袁世凯的人在南京城里盯得紧。”“我怕什么?有你沈副营长在,谁敢动我?
”林晚卿笑着说,语气里带着点撒娇的意味,又对我挥了挥手,“苏**,改天再聊,
我倒想听听你从西边来的故事。”说完,她转身走了,脚步轻快得像只蝴蝶,
洋装的裙摆扫过门槛,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水味,是法国的玫瑰香,在1912年的南京,
这算是极稀罕的东西。沈砚看着她的背影,无奈地摇了摇头,
然后对我说:“林晚卿是林会长的女儿,留洋学的机械,脾气古怪得很,你别跟她走太近,
她背后的水很深。”“林会长?是哪个会的?”我问,心里已经有了答案。“同盟会的,
跟着孙中山先生干***的。”沈砚说,靠在门框上,又把烟嘴叼进嘴里,“现在南京城里,
同盟会的人势力大,不过也树敌不少,袁世凯早就想收拾他们了。”我心里了然,
同盟会是辛亥***的核心力量,林晚卿的父亲是同盟会的会长,
那她自然也是坚定的***党人。而沈砚,一个巡防营的副营长,却和***党人私下往来,
还索要军火图纸,看来他也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。夜幕降临,南京城渐渐安静下来,
只有街边的梆子声敲着更点,一声又一声,敲得人心慌。我躺在西厢房的木床上,
盖着厚厚的棉被,却毫无睡意。黄铜镜里映着窗外的月光,也映着我年轻的脸,
小说《黑石凝民国:我在百年风雨里未老》 黑石凝民国:我在百年风雨里未老精选章节 试读结束。